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象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在所有人的煎熬中，还是来了。
林凡一夜未合眼，双眼布满了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靠在椅子上，脑子里反复盘算着。
如果九点钟会议开始，对方的目的达成，是不是就会放了子枫？
他们会用什么方式？
把她扔在某个地方，然后打个电话？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张怀民拿着一个不断震动的手机，脸上是混杂着疲惫、震惊和狂喜的复杂表情，他冲着林凡大喊：
“林先生！接到了报警电话！”
林凡整个人象被电击了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是赵子枫打来的！”张怀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她用一个加油站的公用电话打的！人没事！她说她现在在城郊的西山路加油站！”
“轰”的一声。
林凡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紧绷了一整夜的神经，在这一刻瞬间松弛下来，巨大的眩晕感和脱力感让他跟跄了一下，幸好被旁边的陈嘉琦一把扶住。
“没事……没事就好……”他喃喃自语，眼框在一瞬间就红了。
……
警笛声划破了城市的黎明。
林凡坐在后排，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晨光熹微，早餐店的蒸笼冒着热气，赶着上班的人群导入地铁口。世界一如往常，有序而鲜活。
可就在十几分钟前，他的世界还是死寂的。
他拿起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按不住屏幕，拨通了赵静雅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那头是妻子压抑着哭腔的、充满恐惧的喂。
“静雅，”林凡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找到了，子枫找到了。”
电话那头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无法抑制的哭嚎声。
那哭声里有释放，有狂喜，还有一整夜积攒下来的、几乎要将人撕碎的恐惧。
“她……她人呢？她好不好？有没有受伤？”赵静雅语无伦次地问。
“没事，她自己跑出来了，现在在西山路加油站，我们正赶过去。你跟爸说一声，别让他担心，在家等我们。”
挂了电话，林凡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一整夜，他象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不敢有丝毫松懈。
直到此刻，那根弦“嘣”地一声断掉，无边的疲惫和酸软，才如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涌上来。
他没有去想绑匪，没有去想苏铭哲，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的女儿，还活着。
这就够了。
西山路加油站地处城郊，周围大片都是待开发的荒地和树林。
警车还没停稳，林凡就推开车门冲了下去。
警戒线已经拉起，几名警察正在维持秩序。
加油站的便利店门口，一个瘦小的身影被一张灰色的毯子包裹着，一个女警官正蹲在她身边，递给她一瓶温水。
“子枫！”
林凡喊了一声。
那身影猛地一颤，回过头来。
是赵子枫。
她的脸很苍白，嘴唇没有血色，头发上还沾着几片枯叶和尘土，额角有一块小小的擦伤，但那双眼睛，在看到林凡的瞬间，骤然亮了起来。
林凡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怀抱里的身躯很单薄，还在微微发抖，但很温暖，是真实存在的。
林凡收紧手臂，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能感觉到女儿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小小的手也紧紧抓着他背后的衣服。
父女俩什么话都没说。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一个用尽全力的拥抱。
跟在后面的陈嘉琦看着这一幕，眼圈也红了，他默默地站在一旁，没有上前打扰。
过了许久，林凡才松开手，捧着女儿的脸，仔仔细细地看。
“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赵子枫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沙哑：“我没事，爸。就是有点饿。”
这句“有点饿”，让林凡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强忍着，点了点头：“好，我们马上回家，让你妈给你做好吃的。”
张怀民和郭锐也赶到了。
看到赵子枫安然无恙，张怀民那张紧绷了一夜的脸，也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赵子枫同学，你还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能跟我们简单说一下吗？”一个女警官拿出了本子，语气尽可能地温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赵子枫身上。
赵子枫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
她垂着眼，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昨天我在小区里，被人从后面用布捂住了嘴，然后就被拖上了一辆车。”
“你看清对方长什么样了吗？有几个人？”
“就一个男的，戴着黑色的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赵子枫的声音带着点后怕，“我被蒙着眼睛，不知道车开了多久，后来被关进一个仓库里。里面很黑，有股铁锈味。”
“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张怀民忍不住追问。
“我发现仓库墙角有个很旧的通风渠道，栅栏都锈坏了。我个子小，就从那里爬了出去。”赵子枫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的荒地，“外面是树林，我害怕，就一直躲在树林里，等到天亮了，看到有晨练的人，才敢出来求助。借了叔叔的手机，给警察叔叔打了电话。”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个叔叔说，这里好象是城郊的一个废弃工厂区。”
一番话说完，她象是用尽了力气，脸色更白了，身体也晃了一下。
林凡立刻扶住她：“警察同志，孩子刚受了惊吓，能不能先让她回去休息？有什么问题，等她缓过来了再问。”
张怀民顿了顿：“我理解。但有一件事，可能需要赵子枫同学现在就配合。”
郭锐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他上前一步，语气虽然客气，但立场分明：“张队长，孩子刚受了惊吓，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送她去医院做全面的身体和心理检查。任何调查，都应该在这个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