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决择,荣辱(1 / 1)

怪物来了 一刀斩斩斩 2618 字 3小时前

新星谷的发展,在年复一年的积累中愈发璀灿。

城市天际线不断拔高,能量轨道网络如森林中的藤蔓,延伸到每一个新兴城区。

老旧的低矮石屋被有计划地拆除,取而代之的是采用新型合金骨架的摩天楼宇。

街道变得更加宽阔,公共悬浮舱的班次愈发密集,城市中心开始规划建设更庞大的立体交通枢钮。启明领导的通信部门,成功将“灵语通”升级到了第三代,实现了稳定的语音实时传输。

信息洪流在新星谷的神经网络中高速奔涌,让这座城市的运转变得高效。

烈爪的“雷铠计划”已然迭代至第五代。

雷铠五型全面提升了战士的各项性能,实现与单兵“晶能铳”的高度集成,以及军团级别的战术数据链共享。

新星谷的军事力量,好似一头被精心武装起来的钢铁巨兽,爪牙锋利,感知敏锐。

另一边,静思的内求之路,虽无惊世骇俗的突破,却在悄然改变着族群基底。

新一代的绒灵在“引灵呼吸法”和改良版基因优化药剂作用下,平均身体素质显著提升,对能量的亲和度优于他们的祖辈。

这种变化虽然缓慢,却为族群的未来奠定了更坚实的根基。

一切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资源从被征服的土地上源源不断地输送回来,技术在各领域开花结果,人口持续增长,文明的火光从未如此明亮。

屠虎见证着这一切。

他的身体顽疾如同附骨之疽,从未消失,需要饮下愈发醇厚的酒液来压制。

但与之相对的,是岁月仿佛在他身上彻底停滞。

他的模样与当年黑荆林时期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时光冲刷着一切,却唯独绕开了他。

这段岁月里,每日饮酒,也成了融入他日常生活中的习惯。

他的身影,时常穿梭在日新月异的钢铁丛林中。

有时是在最高的建筑顶端,俯瞰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

有时是在某个不起眼的街角酒馆,听着周围的绒灵谈论工作烦恼或生活的趣事。

有时,他会出现在某个研究所窗外,默默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目光好似穿透时光,看到了曾经的墨瞳与慧心。

偶尔,会有稚嫩的声音打破他的沉思。

“快看,是老祖宗!”

一个被母亲牵着的幼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带着一丝敬畏地指着他。

旁边的成年绒灵会连忙拉住幼崽,躬敬地向他行礼:

“老祖宗好!”

年轻绒灵族成员,无论是在街道上偶遇,还是在某个场合相遇,都会发自内心地对他喊出这个称呼。这声“老祖宗”,承载着整个族群对他的敬爱。

他是绒灵族成员眼里的历史活化石,也是文明崛起的见证者与护道者。

记忆愈发厚重,让回忆过往成了屠虎生活中的一部分。

走过新落成的影院,看着里面光影变幻,他回忆起初至新星谷时,篝火旁听他讲述织梦族故事的年轻脸庞。

乘坐便捷悬浮舱,穿梭于摩天楼宇之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当年背着行囊,带领新一代绒灵族成员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荒漠中的艰难场景。

文明的车轮滚滚向前,将过往碾碎,重塑成新的模样。

新生代绒灵族成员眼里的历史,却是他永远无法忘记,不断在脑海中重演的一段段鲜活记忆。沉重记忆与眼前日新月异的景象,交织成他杯中复杂难言的滋味。

孤独感如同潮水,在夜深人静时一次次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看着一代代熟悉的面孔老去、逝去,自己却如同被时光长河遗忘在岸边的礁石。

然而,在这日益强烈的孤独深处,另一种情绪如同石缝中挣扎出的新芽,顽强生长:对未来的期待。当他看到烈爪在军事演习中,如臂使指的指挥雷铠军团训练,展现出远超阿蓝时代的精密战术协同。当他听到静思汇报,新一代的幼崽,出现了对能量感知天生敏锐的特殊个体,“引灵呼吸法”的普及正在为族群孕育着难以估量的未来潜力。

当他使用启明研发的最新通信器,瞬间与遥远边境哨所展开跨空间对话,体验信息网络将整个文明紧密联结成一体的磅礴力量他清淅地意识到,这个他亲眼看着从灰烬中爬起,在流浪中淬炼,在挫折中成长的文明,正在以一种超越他最初想象的速度,奔向一个连他也无法预见的未来。

绒灵文明不再为生存挣扎,开始探索力量本质,构建高效的社会,甚至触摸到了生命进化的门坎。他们走过的道路,虽然依稀能看到织梦族知识体系的影子。

却融入了属于绒灵族自己的坚韧、智慧,以及从苦难中磨砺出来的野性。

但文明的成长,注定要不断经历挫折。

繁荣的表象,在一个平静的午后被撕裂。

来自遥远边境的紧急通信,带着恐惧情绪传回新星谷的指挥层。

一支从未遭遇过的外族军队,正以无可阻挡之势,横扫边境防线。

烈爪麾下装备了雷铠五型的精锐军团前往迎战,试图重现过往无数次击溃强敌的辉煌。

但战斗却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

敌人的个体力量强大到令人窒息,他们使用的是一种更高级的气血能量,雷铠的装甲在那种攻击面前如同纸糊,能量盾瞬间过载碎裂。

军团甚至未能迟滞敌人超过半日,便近乎全军复没,只有零星残兵带着绝望退回二级防线。后续拼死侦察传回的情报显示,这些摧枯拉朽,近乎无敌的敌人只是奴隶兵种。

是为更高级族群执行征服命令的工具。

但绒灵族的前线军团,却连敌人的奴隶都无法抗衡。

这个消息如刺骨寒风,瞬间冻结了新星谷所有的喧嚣与自信。

指挥中心内,陷入寂静。

烈爪死死盯着沙盘上代表敌军,正以稳定速度向内陆推进的红色标记,拳头紧握,指甲深陷金属桌面,留下深深的凹痕。

它引以为傲的战争力量,在真正的强大面前,不堪一击。

绝望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在这近乎窒息的压抑中,屠虎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谈判吧。”

他站在沙盘前,目光扫过每一张或苍白、或愤怒、或绝望的脸。

“根据前线传回的情报,这个族群奴役了多个族群成为它们开疆拓土,开采资源的奴隶或许我们可以尝试通过谈判成为它们的附庸,缴纳资源,接受它们的统治,换取生存机会。”

轰!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压抑的火山。

“不可能!”烈爪发出咆哮,他猛地转身,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屠虎,声音因极致愤怒和屈辱感而颤斗“虎爷,您是我们所有人的信仰,是您教导我们永不屈服,是您带着我们从星星谷的血海里爬出来,现在您却要我们跪下,去做它族的奴隶,那我们这些年的奋斗算什么?蓝星老师、慧心阿姨所有牺牲的先烈,他们的血岂不是白流了,我们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烈爪领袖说得对!”一位须发皆白,经历了新星谷萌芽时代的老将领颤巍巍地站出来,老泪纵横:“虎爷,我们绒灵族可以战死,可以灭族,但脊梁骨不能断啊,当年在黑荆林,在荒漠里,再难我们也没向谁低过头,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星谷,您却要我们自甘为奴?这份荣耀与坚持,是您刻入我们的血脉之中,难道都是假的吗?”

“虎爷。”始终沉默的静思也在这时开口,她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附庸意味着失去一切自主权,我们的文明,我们的知识,我们的孩子都将成为别人的财产,这比死亡更可怕,我们宁愿拼死一搏,用鲜血激励后代,也绝不能将文明的未来,寄托于敌人的仁慈。”群情激愤,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了屠虎的对立面。

质疑、悲痛、不解、愤怒,在指挥室内激荡。

面对这汹涌的浪潮,屠虎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眼中沉淀着比绝望更沉重的悲哀。

他缓缓向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荣耀?坚持?”

他重复着这两个词,语气里带着疲惫:

“当年阿蓝为族群赴死冲锋时,想的是荣耀,还是给你们搏一条生路?”

“阿粉为新生代逃生而牺牲时,在乎的是脊梁,还是孩子们的性命?”

“我们当年逃离星星谷,是因为无法战胜,所以要保留火种,不是因为我们想死得多么壮烈。”他的目光如刀锋,刮过烈爪、静思,以及每一位激愤的管理层:

“死了,就意味着什么都没了,荣耀是留给活人铭记的,死人感受不到!”

“站着死,很容易,脖子一硬,什么都结束了,但活着,尤其是背负着屈辱活着,等待一个缈茫到几乎不存在的转机那才需要真正的勇气!”

他猛地一拍桌子,厚重的金属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所有人心中一颤:

“告诉我,是你们脆弱的自尊心重要,还是让族群延续下去更重要?!”

“成为奴隶,我们至少还能留下种子,留下知识,留下记忆,只要还有一个人在,文明就没有真正灭亡!”

“如果现在拼光了最后一点力量,那才叫真正的背叛,背叛了所有牺牲的先烈,背叛了族群延续的根本‖”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灵魂上:

“我没有让你们忘记仇恨,放弃荣耀,我是要你们忍下这份屈辱,把它刻进骨子里,带着它活下去!”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火种不灭,哪怕是在最黑暗的泥沼里,也要咬着牙,等待破土重出的那一天。”

“这,才是真正的坚持,才是你们对先烈牺牲最大的尊重。”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烈爪拳头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的骨节脆响。

屠虎的话,象一把残忍的刮骨刀,剥开了热血与荣耀的外衣,露出了生存之下最赤裸残酷的真相。是选择毫无意义的壮烈毁灭,还是背负着永世的耻辱,去搏一个缈茫的复仇未来?

这个决择,重如山岳。

“如何决择,在你们。”屠虎说完,转身离开了指挥室。

厚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将死一般的寂静彻底锁在了里面。

时间仿佛凝固。

沙盘上刺目的红色标记在缓慢推进,象是一把抵在咽喉的尖刀,逼迫着每一个人做出决定。烈爪依旧保持着那个拳头紧握、指甲深陷桌面的姿势,他的身体因极致的情绪而在微微颤斗。愤怒、屈辱、不甘,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

他几乎要嘶吼着下令,集结所有力量,与敌人玉石俱焚。

会议室陷入了漫长的死寂,每一秒都象是一年。

就在这时,记忆里的一个声音在烈爪的脑海中响起。

那是他的老师蓝星,在一次酒后,带着复杂难言的笑容对他讲述了一个故事。

虎爷在带着他们流浪途中,曾耗尽了粮食,但虎爷却将最后的食物给了他,表示自己不饿。年幼的老师信以为真,和其他孩子狼吞虎咽。

直到很久以后,他的老师才明白,看似永远强大的虎叔,也会饿,会痛,会流血。

他只是把活下去的机会,优先给了他们。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烈爪鼻尖,几乎冲破他强忍的泪意。

所有的愤怒和屈辱,在这一刻被这句遥远的回忆悄然瓦解。

虎爷从未教过他们卑躬屈膝,教给他们的是责任,是守护,是为了更重要的东西,可以压下个人一切荣辱与感受的牺牲。

当年是为了让孩子们活下去,他可以忍着饥饿说:不饿。

今天,是为了让整个族群的火种延续下去,他可以顶着所有人的不解与愤怒,提出“投降”。过往,现在,何其相似。

烈爪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桌面上留下了几个带血的凹痕。

他抬起头,环视着周围每一张或悲愤、或茫然、或依旧不屈的脸。

声音沙哑得厉害:

“静思,把所有研究资料,尤其是“启明之路’的全部数据和织梦族晶石封存保护,能藏多少,藏多少静思猛地看向他,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烈爪没有解释,他又看向那位老将军,以及所有军事将领:

“传令,所有作战单位,停止一切无谓的抵抗行为,向后收缩,避开敌军主力锋芒保存实力。”“烈爪,你。”老将军目眦欲裂。

“执行命令!”烈爪猛地吼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痛苦决绝,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老师蓝星说过,他这辈子听过最大的谎言,是在刚逃出星星谷不久,粮食快吃完的时候。”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好似看到了那个在贫瘠荒野上蹒跚前行的年代:

“虎爷把他身上最后一块肉干塞给我的老师蓝星,摸着他的头说:虎叔不饿,你们分了吃。”烈爪环视全场,声音低沉:

“我们只记得虎爷教我们握紧武器,教导我们要有集体荣誉感,但我们更该记住的是虎爷为了让我们活下去,能毫不尤豫地放弃自己。”

“正如虎爷所说,站着死是痛快,但替为我们牺牲的人扛着屈辱活下去才是虎爷教给我们最真实的东西。”

他重重一拳砸在沙盘边缘:

“投降不是为了苟延残喘,是为了留下希望,终有一天我们能把这份耻辱千倍万倍还回去。”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屈辱的词汇挤出喉咙:

“以新星谷最高管理者的名义向敌方寻求。”

他停顿了许久,最终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了那两个字:

“寻求谈判。”

当最后两个字说出口的瞬间,烈爪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躯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冰冷的控制台,才勉强站稳。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

他们明白,从这一刻起,绒灵族的脊梁,为了生存,被迫弯下了。

但他们更明白,做出这个决定的烈爪,以及提出这个建议的老祖宗所承受的,远比一场壮烈的死亡,要沉重得多。

屈辱,成为了他们必须咽下的苦果。

而希望被埋进了耻辱的土壤里,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花开。

就在这时,沉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

屠虎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指挥室门口,手里依旧攥着那个酒瓶。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沙盘前,目光落在那些不断推进的红色标记上。

仰头,将瓶中残酒一饮而尽。

酒液滚过喉咙,却洗不去心中苦涩。

空瓶被重重顿在沙盘边缘,发出一声闷响:

“谈判,我去。”

烈爪猛地抬头,嘴唇颤动,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

屠虎抬手,一个简单的手势截断了所有未出口的话。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掠过每一张苍白、年轻、憋屈的脸庞。

“我这把老骨头,活得够久了,但你们的路还很长,脊梁弯了,还能再挺直,火种要是灭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转过身,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嶙峋,却是绒灵族眼里承载了整个文明重量的山。

“我去最合适,你们是未来,是复仇的根,这第一口耻辱的苦果由我这把老骨头先来尝。”屠虎说完,一股悲怆情绪在会议室里弥漫开来。

所有目光都凝聚在屠虎背影上,眼中含着泪光。

它们眼里的老祖宗一如既往,将最沉重的枷锁,独自扛上了肩。